疾病的隱喻

我患了重感冒。是很重的那一種，嗓子不能發一個音，思想怪異。 你罵了我，我就去見西醫(對於感冒，我一向只吃中藥，因為很有效)。醫生待我像一個醫科學生。我一向對西醫說話也很小心，我不想冒犯他們的權威，所以我說：「我可能患了感冒」。醫生一臉正經地說：「你沒有發燒，發燒是感冒的一大特徵……肌肉關節酸痛是感冒另一大特徵……這是感冒的三大特徵……所以，我不能說你患了感冒！其實，西藥不能殺死感冒病毒，所以我給你的藥不能治本……」 我上了一課，爽快地付了錢，拿了些不能治本的藥。我喜歡這樣的醫生。 前天夜裡，小蘇菲發燒了，她不斷引吭高歌，歌聲那麼不尋常，39.5度，她真的發燒了。奇妙的防衛系統在她小小的生命裡展開了第一場戰役。零晨一時，我們驅車往醫院急症室。我的肉體是另一個戰場，我迷迷糊糊。 直到我的車駛進了小路，我才意識到一件奇怪的事：整段高速全線封閉。怎麼可能？於是我再抄小路再上公路，結果，還是一樣。 急症室，我們等待。身邊很多人在等待，患症的，受傷的，一個一個目無表情，坐得東歪西倒。一個小時，兩個小時。小蘇菲終於可進診症室了。 我在門外徘徊，想著小蘇菲通紅的臉與歌聲，生命的憂患已經開始，我不懂描述我的忐忑。 零晨二時或三時，我在疾病的世界徘徊，外面漆黑而寧靜，偶爾有救護車暴躁的訊號。燈光慘白，偶爾有血淋淋的肉體推過，有垂死的老者推過，有症人進進出出，一切那麼平靜，只偶然聽見醫生溫厚的安慰說話。 遠遠的，我聽見小蘇菲的哭聲。 至今，我還不相信那天夜裡，那段高速公路全線封閉。 你說，一定是我把感冒病毒傳給了小蘇菲。